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考進名校便萬事大吉么?一個“劍橋失敗者”的親身經(jīng)歷...

來源:騰訊網(wǎng)    發(fā)布時間:2023-08-16 08:40:42

一份名校offer,沉甸甸但也具有欺騙性。文中劍橋女孩Jackie的心路歷程,便是這一點的真實寫照。不管在生活,學業(yè)還是走入社會等各個層面,她所遇到的困難都超過了原本的預料。這種落差感其實源自信息差,而很多道理如果提前知道,彎路也許就能少走一些。


(相關(guān)資料圖)

文丨柯察金? ? 編丨Leon

轉(zhuǎn)眼又要到開學季,在秋葉真正飄零前,Jackie又將動身回到劍橋——那個令她心境復雜的劍橋大學。

也許對于不少家庭而言,孩子的高光,凝結(jié)于斬獲大學offer的那刻。那一刻似乎已經(jīng)塵埃落定,至于隨后的一切,都只是這種光輝的注腳和補充。

Jackie也曾有某種假想:當她收到劍橋大學的錄取通知時,眼前已然浮現(xiàn)“履歷橫走四海八方”的志得意滿。

然而,劍橋的泡泡很快就破滅,過關(guān)斬將的爽文劇本終未能實現(xiàn)。她其后的留學生涯,包括后來初入社會、踏進工作的嘗試,無不歷經(jīng)淚水的洗禮和數(shù)不盡的自我懷疑……

可見,所謂信息差,并不會在孩子進入大學后便自動消失。相反,從考上大學到真正獨立,并得心應手地融入社會,這其間的距離,超乎預料。

“有很多東西,我希望有人在之前能告訴我,但是沒有。”Jackie如是說。

Jackie

這位來自蘇州的女孩,非常習慣內(nèi)省與深度思考。她的心得經(jīng)歷,挺值得留學家庭去“提前”看到:錄取通知書并非蓋章認證,而只是更多問題與挑戰(zhàn)的預告……

優(yōu)等生的崩潰

出國前,Jackie是標準的優(yōu)等生,甚至有些完美主義的傾向。不過在國內(nèi)讀書時,完美主義似乎不是什么問題,她曾很好地維持住了作為好學生的典型:

就讀中學時,便一直是名列前茅的尖子生;

高中通過自主招生,進入高內(nèi)Top院校,并以優(yōu)異成績畢業(yè);

其后申請劍橋研究生也非常順利,并拿到了全額獎學金。

去英國前她已經(jīng)打定主意,要繼續(xù)留在劍橋攻讀博士——后來雖然的確申博成功,只不過,這個過程與她本來的設想大相徑庭……

說到牛劍出圈的校園文化,“formal dinner”必有其名,這種流傳千年之久的正餐文化,吃得是逼格,談資,以及優(yōu)雅。只不過,沒到劍橋多久,Jackie便完全拋棄了精心打扮和盛裝出席,常常頂著哭腫的喪臉,沒化妝,穿著牛仔褲地出現(xiàn)在晚宴。

劍橋“formal dinner”

“經(jīng)歷了很大的落差。出國后,似乎成了‘墊底’的那波?!?/p>

1.學在劍橋,卻是屠龍之術(shù)?

在劍橋,書根本讀不完。開學后的日常不是“康河的柔波”,而是從一堆文獻到另一堆文獻。

當然這不是重點。對于學霸而言,任務重不是最致命的。真正折磨人的是,Jackie開始流失對學習的意義感。

她的專業(yè)方向是兒童文學,曾對此滿腔熱枕。然而在劍橋,一直都在讀些什么呢?黑人女同性戀的身份認同問題,幻想黑人主宰科幻世界的未來主義,澳大利亞原住民寫的后殖民科幻作品……

“我時常覺得自己像個傻子,同學討論一堆我沒看過的兒童書時,經(jīng)常插不上話。在國內(nèi)的時候我是最積極的,到了這里卻成了沉默的亞洲學生。好不容易組織好語言準備舉手發(fā)言,老師卻開始切入下一個話題?!?/p>

有本Jackie印象比較深的兒童文學作品,里面講的故事令她大為震撼:主角是個黑人小男孩,他的身份認同是女孩,所以“他”其實是“她”。小孩子家里很窮,還從小經(jīng)受家暴……外國人管這故事叫深刻。

在經(jīng)歷了大量類似的閱讀洗禮后,Jackie開始懷疑起人生。她不理解,小朋友腦子里真有這些性別概念么?這種“兒童文學”真的是寫給幾歲的孩子看的?

劍橋圖書館兒童文學一角

劍橋書單里的大部分作品,她都無法從內(nèi)心認可?!敖?jīng)常讀著讀著,就開始罵:寫得不錯,但是這關(guān)我什么事”。如此,學習成為一趟趟硬著頭皮的痛苦之旅。

一些劍橋的同學,也讓Jackie覺得不可思議。

比如有個同學做文章,切入點是“文學作品中昆蟲形象的性別意識形態(tài)研究”。(這名字外灘君聽了兩遍才記下來。)Jackie和他交談的第一感受是,“我似乎從此對學術(shù)破滅了”——學術(shù)創(chuàng)新,原來是千奇百怪,是怎么鉆牛角尖怎么來,“每根汗毛都透露著政治正確?!?/strong>

她看到,很多劍橋的同學,真的只關(guān)心自己的學業(yè)。除此之外,跟他們討論任何事情,身邊的朋友是什么狀態(tài),全球變暖,抑或俄烏戰(zhàn)爭……一概不關(guān)心。劍橋有不少“厲害”、但實在無趣的人。

“在劍橋,撐死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是對他讀的書是真正熱愛的。更多人,其實是為了‘劍橋’兩個字去讀,是一種路徑依賴?!?/p>

2.完美的成績也并不“夠用”

Jackie還發(fā)現(xiàn),她在語言標化測試中幾乎完美的表現(xiàn),到了英國后失靈了。

縱然能讀懂一個個高級的學術(shù)詞匯,但連倒個垃圾的時候,都會不知所措。

她看著垃圾桶上新貼的分類標識,好幾個單詞不明白表達什么,甚至回去Google后也沒弄明白。過往的語言學習,顯得無比真空,她覺得自己在生活方面,突然變成一個智障。“獨自在國外,淚點變得奇怪,”那天,她對著垃圾桶哭了起來。

當然,生活方面可以將就過關(guān),就像不認識植物的人把所有綠色統(tǒng)稱為“草”??墒菍W業(yè)上,這種困難是無法囫圇過去的。

事實證明,語言的內(nèi)核是文化,而非考試,也不是所謂的高級詞匯。

Jackie之前設想,兒童文學,給小孩子看的,不應該很好讀么?結(jié)果呢,“比如有作者喜歡用俚語寫作,查了字典都不曉得他想表達什么東西?!?/p>

書看不完,理論讀不懂,寫作令人抓耳撓腮。

有一個學期要做檔案研究,老師布置的任務,是去圖書館藏書檔案庫找一本冷門書籍,并且寫4000字以上的分析。Jackie決定“放自己一馬”,選了本一共12頁的小冊子,本以為能很快搞定不在話下。

萬萬沒想到,“小冊子”里頭一大堆的宗教隱喻猶如天書,涉及了極其復雜的歷史文化背景和宗教流派。在接下來很多天里,她一邊悔恨報選題時腦子進了水,一邊蹬著二手自行車,去圖書館搜羅更多的資料。

學在劍橋,真是體力腦力的雙重考驗。

棉布包裹著珍貴的舊文獻,開始閱讀

所以,熟讀《哈利波特》《簡愛》《霧都孤兒》,笑談《指環(huán)王》《唐頓莊園》,到底算什么?什么也不算!只是摸了英語的皮毛而已。

每次作業(yè)收到老師的反饋,Jackie都有些不敢看,因為一定是一片密密麻麻。在老師眼里,可是沒有母語者和非母語者之分,批起文章來一視同仁。

一頁裝不完的反饋

她有點慶幸,自己不是更早地來到劍橋。

“在已經(jīng)徹底拋棄傳統(tǒng)的發(fā)達國家里,牛劍作為英國人最后的驕傲,還在堅持傳承把學生逼瘋的學術(shù)傳統(tǒng)。

本科生更可怕,“不僅搞內(nèi)部排名,還公開;不僅公開、搞各種獎項和表彰大會,按還分數(shù)住宿。成績好的可以安排formal上桌和老師肩并肩吃飯,彰顯好學生特權(quán)?!?/p>

再早一些來英國如何?Jackie說,這就是取舍的問題了。她見到很多在劍橋的中國學生,小時候就來英國,可中文水平永遠停留在了初中層次,本質(zhì)上已經(jīng)是外國人……

當然,這些都只能是假設。

接受自己成為失敗者

在經(jīng)歷過“自閉”和淚腺不受控的灰暗時期后,Jackie開始重新審視過往的那種所謂完美主義傾向。

在英國的某一天半夜,她在公眾號日記中寫下《在劍橋,接受自己成為失敗者》。那一刻,她決心同自己和解。

后來她以最高榮譽從劍橋畢業(yè),而且申請到虐她千百遍的導師(她稱呼為“老舅”)門下的博士。雖說最終沒有成為一個“失敗者”,但心境相比過去而言,產(chǎn)生巨變。

1.不再硬逼自己達成某個結(jié)果

一開始遇到很多英語方面的障礙時,Jackie習慣性地苛責自己,怎么這么簡單的詞匯都不明白?

后來她丟掉了執(zhí)念,每次和外國同學交流時,直接跟他們提前講好,“請把語速放慢點吧”。倒也沒什么丟人的。

一開始,她心里一直想著怎么去“融入”,并以自己的不融入為恥。后來她想通了,認識到融入本身就是偽命題,倒不如,去做一個“橋梁”。

如果把自己定位成“橋梁”,那么,非母語者的身份反倒是個優(yōu)勢,連接起中西兩種文化,用不同的視角看待問題。

為了填充在學業(yè)上缺失的“意義感”,Jackie也嘗試著做一些“橋梁”式的選題,比如“青少年漫畫作品中亞裔的身份研究”。

在文章中,她不是全盤接受,而是用批判的眼光指出西方現(xiàn)存研究框架存在的缺陷及刻板印象,并嘗試用更好的框架去解釋有關(guān)中國的社會現(xiàn)象,反倒受到老師的稱贊。

2.其次,選擇揚長而避短

雖然母語水平的寫作能力很難達到,Jackie也坦然接受,并把重點放在文章的深度和邏輯條理性上。

“我后來發(fā)現(xiàn),老師們其實還挺樂意去看非母語者的文章,因為非常清晰,沒有彎彎繞繞。很多本土的學生,喜歡用錯綜復雜的表達繞來繞去(就像英國人說話時喜歡隱晦),反而他們不喜歡?!?/p>

總之,“別強求自己去融入,甚至做到‘無縫銜接’,要能夠接受自己的不同。這種不同并非劣勢,而是別人所沒有的優(yōu)勢。同時,要允許自己脆弱,接受自己的脆弱?!?/p>

在Jackie看來,接受失敗不意味著躺平,而是拋棄能夠始終成功的幻想——一旦抱有那樣的幻想,就永遠只能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缺點。接受失敗,意味著相信自己每次失敗后都更加強大,是一種成長型的心態(tài)。

盡管在意識到這些以后,她還是偶爾會感到壓力,偶爾還是會大哭,但與當初的苛責與自我懷疑相比,已非同日而語。

學校外,是另一個學校

與大學的象牙塔相比,社會中所需面臨的問題更棘手,只不過,名校光環(huán)常有一種麻痹作用,讓孩子低估進入社會所需的準備。

這幾年里,Jackie也從事過幾份不同的兼職或正式工作。雖然時間不算長,但體會已經(jīng)很深:走進社會,是泡泡逐漸破碎的過程。

剛?cè)肼毜那叭齻€月,Jackie成了公司開會時被批評的重點對象。

有些低級錯誤,她此前覺得,自己都“distinction”(英國最高榮譽學位)畢業(yè)了,肯定不會犯吧?可現(xiàn)實中,不僅出錯,而且錯了不止一次。比如寫報表這樣“簡單”的事情,都能把東西謄錯,造成過嚴重的數(shù)據(jù)偏差。

有些能力,她覺得自己已經(jīng)訓練得很好了,但到了實際工作中完全不一樣。

就拿溝通來說,Jackie的表達能力其實一直很強——可在和客戶打交道的過程中她驚醒,原來表達和溝通還不是一回事。

“起初,跟客戶的溝通很生硬,甚至被投訴過幾次?!比缓笏ù罅馊パ芯繙贤记?,逐漸明白,溝通的核心是抓住對方的利益點和需求。這是在學校學不到的內(nèi)容,每次碰到一個陌生人,都是開啟一輪新的磨煉。

“我就突然意識到,進入社會之后,需要的能力跟我學習上的能力是兩碼事。”Jackie接受了這一點,更端正了工作的態(tài)度。

工作之中和不同的人打交道,也是在現(xiàn)實里發(fā)現(xiàn)魔幻、通過魔幻重新認識現(xiàn)實的過程。

她最近的一份工作,是為“高凈值家庭”做教育規(guī)劃?!拔椰F(xiàn)在也不知道‘高凈值’是多有錢,或許已經(jīng)超出了我的認知范圍。”

有的家長,豪宅別墅遍布全國一線城市,不惜打飛的也要送孩子去喜歡的老師家,只為上一堂課;

有位公司老總爸爸,開會看到孩子成績單,當著孩子的面怒吼,說就考了這么點分,讓自己在董事會里,那幫孩子成績好到爆的家長圈里抬不起頭……

對于高凈值客戶而言,劍橋的準博士生也只不過是工具人。

現(xiàn)在有很多清北學生畢業(yè)后當保姆的新聞,Jackie自嘲也有類似感受。

有的客戶會在任何時間段打電話過來,在20多分鐘里,幾乎要把孩子20年的事情計劃好;還有的客戶則把她當成助手,讓她給準備開學的孩子搬運行李……

“剛開始我真的會傻傻地去照做。后來慢慢意識到,這不是我分內(nèi)的事。怎么樣有理有據(jù)地拒絕,也是一個很有講究的東西,既有分寸禮貌,又不得罪家長,我花了很多時間琢磨這些事情。”

有段時間,Jackie心里藏著點憤世嫉俗的情緒,心想,都劍橋最高榮譽畢業(yè)了,還得受使喚。

接著她又一笑,說白了,我們還是在服務行業(yè)。心態(tài)上調(diào)整之后再去做溝通,事情變得順利,也卸掉了身上不切實際的架子。

寫在后面

跟Jackie交談,外灘君其實看到了人文學科另一個維度上的意義。

我們老說文科沒落了,哲學有啥用等等。可像Jackie這樣喜歡閱讀、寫作與思考的學生,給了我們一個不同的答案。

她從小就有動筆的習慣,筆耕不輟。一有想法,就用文字跟自己對話,不斷得出新的感悟和認知。對她來說,通過寫作而進行的審辨式思考,是幫助去認識自己的重要過程。

在這個過程中,她與自我和解,接受自己成為“失敗者”,在失敗中變得更強大。

她說以前的自己,有點像社會達爾文主義者,覺得失敗只是因為懶惰。后來當她本人成為那弱勢的一方時,深刻認識到“公正”的含義。

因此,當她看到一些“學歷博主”利用教育資源像孔雀一樣開屏,跟山村的孩子說“你走不出來只是因為不好好學英語”時,感到避之不及。

她也更好地平衡理想與現(xiàn)實的關(guān)系。說自己現(xiàn)在堅持“月亮和六便士一把抓”。在做計劃之前,不再只抱著完美的想象,而是從興趣、個人價值以及社會價值多個維度綜合進行判斷……諸如此類的思考,還有很多很多。

Jackie的心路歷程,有很好的啟發(fā)意義:其實對于任何一個留學家庭來說,越早認識到孩子在考取名校與真正獨立之間的距離,越能避免心態(tài)上的嚴重落差,更好地為未來做好充足的準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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